原创 我是艾公子 最爱历史
在生命的最后时刻,殡葬24小时服务电话 4008341834齐武帝萧赜失算了。
作为一代英主,他膝下曾有一位太子萧长懋。按照故事的发展,老皇帝驾崩,新太子登基,天下依旧是太平盛世。可在齐武帝病逝前半年,太子萧长懋却先一步去世了。
储君去世,于国而言,影响巨大,这让老父亲倍感忧伤。
萧长懋的丧事结束后,齐武帝便下诏立南郡王萧昭业为皇太孙。萧昭业是萧长懋的嫡长子,立其为皇太孙自然符合皇位继承程序。
但与此同时,齐武帝把次子竟陵王萧子良拉到身边侍疾,兼管宫中宿卫。萧子良世人称贤,朋友圈里都是各大门阀世家的优秀子弟。在齐武帝诸子中,除了萧长懋,他大概是最众望所归的皇子。
一边拉萧子良入局储君之争,一边却在有意扶植皇太孙势力,齐武帝在继承人问题上的踌躇,最终埋下了祸根。
永明十一年(493年)七月,齐武帝萧赜驾崩,皇太孙萧昭业登基。一年后,竟陵王萧子良病死,南齐自此堕入毁灭的深渊。
年轻时,齐武帝萧赜是果决的。
身为南齐开国皇帝长子,他和父亲萧道成之间只差13岁,父子如兄弟。也就是说,萧道成还是个刚发育的小少年,便已经当爹了。后来,南齐开国,就有萧赜的一份功劳。
南齐之前,南朝的政权是由刘裕创办的宋朝。刘宋时代,除宋文帝刘义隆等少数几个皇帝外,国主几乎都年少夭亡,故宗室内乱频发。
萧赜25岁那年,宋孝武帝刘骏驾崩,即位的是喜刑杀宗室、大臣的前废帝刘子业。未几,刘子业的叔叔、“猪王”刘彧发动政变,废帝自立,是为宋明帝。
▲宋明帝刘彧。图源:影视剧照
宋明帝的捷足先登,令同样心存废帝心思的邓琬措手不及。
邓琬是宋孝武帝第三子、晋安王刘子勋的长史。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,邓琬不顾朝廷现状,执意将仅十岁的刘子勋推上皇位,意图与宋明帝分庭抗礼。
刘子勋的父、祖均在兄弟中行三,数字的魔力,让邓琬更加确信,刘子勋才是天命所归。
果不其然,刘子勋的登基,换来了很多前朝旧臣的支持。这其中,就包括了萧赜的顶头上司、时任南康相的沈肃之。
而萧赜的父亲萧道成,此时却是宋明帝钦点的十四位讨逆主将之一。
不愿与父亲决裂的萧赜,毅然选择反对晋安王势力,于是被上司沈肃之投入监狱,生命危在旦夕。
艰难时刻,萧氏族人及门客“劫法场”,这才将萧赜救了出来。
沈肃之勃然大怒,立即组织近千人的大部队,全城地毯式搜捕萧氏一伙。
情况危急,萧赜没有多想,带人调头准备反杀沈肃之。
萧赜的反常行径,瞬间打乱了沈肃之的部署。凭借几十号人,萧赜愣是杀散千军,擒获沈肃之,立下大功。
鉴于晋安王刘子勋的势力已在赣西南一带崛起,萧赜决定南下助父亲一臂之力。他自号“宁朔将军”,带着百十来号人,辗转躲入广东揭阳的深山老林中,打起了游击。
由于粤赣一带地形复杂,晋安王部队几次围剿皆以失败告终。
在此期间,萧赜始终没有孤军奋战。他设法联络了前南海太守何昙直、晋康太守刘绍祖、东莞郡童禽等一批“倒刘子勋”势力,以战养战,扩充实力。
在刘子勋大军进攻南京之际,萧赜的几点星星之火,帮助朝廷在南方改变了战局。
刘子勋叛乱被平定后,萧赜又追随父亲萧道成,在一次次征战中,历练自己,积攒功勋。
然而,宋明帝并未给刘宋王朝带来多少安稳的时间。担心自己死后,众兄弟“搞事情”,宋明帝咽气前,杀了宗室诸王,唯有桂阳王刘休范因庸劣无能,逃过一劫。
谁也没想到,正是这位素无威望的宗王,挑起了刘宋宗室的最后一场内斗。
元徽二年(474年),假借皇帝圣旨,桂阳王发动了“清君侧”兵变。尽管整个叛乱令朝廷付出惨痛代价,但在开战首日,桂阳王就被萧道成的手下张敬儿取了项上人头。
桂阳王的阵亡,不仅给此次叛乱划上了句号,更标志着刘宋成年宗室的凋零。
在这种情况下,凭借军功升上来的萧道成一路畅通无阻,很快就成为了如曹操般的一代权臣。
不过,萧赜终究没能成为这个时代的曹丕。
因为,耐不住性子的萧道成,在达到权力顶峰的一刹那,便决定实现自己的“帝王梦”。他一举废掉宋顺帝刘準,自己践祚登基,丧事服务咨询 4008341834开创萧齐王朝,是为齐高帝。
▲齐高帝萧道成(479-482年在位)。图源:网络
而始终居于父亲之下的萧赜,则摇身一变,成了齐国太子。
这一年,萧赜已经40岁,萧道成53岁。
常言道,四十不惑。晋升为太子的萧赜,却难料前路。
萧道成称帝时,年龄已偏大。这些年虽创业艰难,萧道成却从未忘记给萧家开枝散叶,因此,萧赜以下,还有十八个小弟弟。
这其中,对皇权更替威胁最大的,是豫章王萧嶷。
萧赜与萧嶷一母同胞,皆齐高帝发妻刘智容所生,也就是南齐唯二的嫡亲皇子。两人之间只差4岁,所以在齐高帝的称帝进程中,二人皆为左膀右臂。
尽管齐高帝曾盛赞萧赜“类我”,但内心却难掩对萧嶷的偏爱。
晋宋以来,刺史均不负责清剿南蛮部众的工作。可齐高帝给了萧嶷特权,他不仅身兼荆、湘二州刺史,还兼领南蛮校尉,集军政大权于一身。
当时的荆、湘之地,是长江中下游地区中农业最发达的区域。单是荆州一地,每年的税收就可高达三千万钱。而南朝以来,荆州始终是长江沿岸最重要的军镇,“资实兵甲居朝廷之半”。
萧嶷享受的待遇,仅次于太子萧赜。
但齐高帝觉得这还不够。某次,萧嶷患病,久治不愈。齐高帝不惜破坏规矩,大赦天下为儿子祈福。待萧嶷痊愈后,齐高帝又亲临儿子府上饮宴,并准其乘舆入宫。
而相似的情况到了萧赜这边,便大打折扣了。
凭借开国的佐命殊功,再加上这些年的政斗经验,萧赜当太子期间,不免行事多有主见,不按常理出牌。这导致他经常受到齐高帝的训斥。
老父亲的差异对待,一下子成为政治风云的“导向标”。不管他们愿不愿意,萧赜和萧嶷都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南齐两大政治势力站队的符号。
南齐开国以来的第一场政治动荡,随之而来。
建元三年(481年)秋,奉齐高帝之命拜谒祖陵的萧赜,差点丢了太子宝座。
萧赜刚出发,齐高帝的亲信荀伯玉就站出来告状,称太子在东宫信任佞臣张景真,任由其胡来,僭越逾制,全无体统。而太子也自恃年长,“朝事大小悉皆专断”。以往朝廷上下都颇感不妥,只因太子在朝,大家莫敢有言。如今,太子短暂离朝,我荀伯玉不怕死,定要给陛下拆穿这豺狼猛兽的真面目。
荀伯玉早不说晚不说,偏偏这个时候告状,明眼人大概都能看出他另有“小算盘”。
但这个没什么政治根基的人,对齐高帝的忠心毋庸置疑。
因此,盛怒之下的齐高帝,下令搜检东宫。
荀伯玉的“小盘算”几乎就要成功了。不料紧要关头,宽仁弘雅的萧嶷不顾朝廷中人将他与太子对立,直接骑快马出京,连夜面见了太子萧赜。这打乱了荀伯玉一切美好的布局。
接到消息的萧赜,一刻也不敢停留,赶紧飞奔回宫,向父亲请罪。
齐高帝故意将萧赜晾在一边,下令让两个孙子萧长懋及萧子良将张景真的首级斩了报来。
张景真的惨死,父皇的震怒,令萧赜瞬间醒悟——原来,这天下还不是他的。
搜检风波草草收场,太子萧赜重病了一个月,却始终没有“悔改”之意。余怒未消的齐高帝,再度萌生了“以豫章王嶷代太子之意”,只不过,他的骤逝终止了这一切。
建元四年(482年)三月,称帝仅三年的齐高帝萧道成匆匆病逝,终年56岁。同月,太子萧赜即位称帝,是为齐武帝。
萧赜的顺利登基,意味着齐高帝至死也没有更改遗诏。
一个可能的原因是,齐高帝担心换太子会引起宗室相互杀戮。
另一个原因则是,萧嶷这一支,后人多是如萧子云、萧子晖、萧子显这样的文人。从长远来看,若以萧嶷为帝,到第三代就难以选出一个合适的迭代之君。
顺利登基后的萧赜,最终选择了与弟弟和睦相处。
不过,早先告状的荀伯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。
齐高帝临终前曾留有圣旨,让萧赜善待荀伯玉。但萧赜一登基,便将荀伯玉、垣崇祖等曾经挑拨其父子关系的人,通通杀掉。
用大半生的光阴,才换来一个至尊宝座,齐武帝一天也不敢懈怠。他虽是武人出身,却颇懂得治国之道。
偏偏水旱天灾,年年驾临他统治的王朝。为此,他一再颁布赈恤政策,调控人口,加强社会管制。
然而,从刘宋时代以来形成的错误机制,到了南齐时期,依旧未能得到修正。
为了征收苛捐杂税,朝廷专门设置了“台传御史”一职,从中央直达地方催逼百姓。这些官员到了地方后,普遍卡拿索要,以致“万姓骇迫,人不自固”。
基层官员的腐败,致使齐武帝的赈济政策收效甚微,备受诟病。
粮食歉收,人口下滑,这是传统中国难以突破的铁律。背后是百姓为了维持生存,不得不将新生婴儿大量溺死,人为促进人口减量。
而南齐正值百废待兴之际,“产子不育”不仅造成社会人口失衡,也导致生产力严重短缺。齐武帝忧心忡忡,却找不到问题的关键。他只能一再要求,赈灾必须做到“蠲恤之宜,务存优厚”。
可这样,依旧是治标不治本。
直到数年后,齐武帝才终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密钥。
当时,无论贫富,社会普遍盛行“财婚”。也就是说,凑不够一定的彩礼,娶媳妇就没门儿。
齐武帝认为,解放生产力,那就先解决“剩男剩女”问题吧。
于是,永明七年(489年)四月,他专程颁诏晓谕天下,提倡民间节俭婚姻,只要“合卺之礼无亏”,婚姻之事即可成立。
为了促成“俭婚”风气,他带头削减皇室婚姻用度,以身作则。
很快,南齐的生产力被陆续解放出来。
在外部关系上,齐武帝与北魏通好,减少了军事调动,边境较为安定。
齐武帝执政的十一年间,齐国迎来一个小康的安定局面。由于他的年号是“永明”,史称这一时期为“永明之治”。
《南齐书》即提到:“永明之世十许年中,百姓无鸡鸣犬吠之警,都邑之盛,士女富逸,歌声舞节,袨服华妆,桃花绿水之间,秋月春风之下,盖以百数。”
但这短暂的治世,其实十分脆弱。
当时朝廷的财政收入,主要靠赋税征收,而征收赋税又靠一整套对全国民众的户口、财产统计册为依据,即“黄籍”。但从刘宋时代开始,黄籍制度已经紊乱。
原因是战争时期军队广泛招募兵员,并对有战功者进行封赏,这些人享有免税、免劳役的权利,由此造成纳税、服役人口的急剧减少。但大多数获得免税、免役权的人口并非有真实战功,而是靠请托行贿获得虚假的功勋记录。
这背后对应的是,寒门家族(即庶族地主阶层)崛起。这些新兴的寒族为了跻身世家大族的行列,从而免除所承担的赋役,往往向“人口普查”官员行贿,在户籍登记中加入伪造的父祖爵位和战功。
早在齐高帝时期,朝廷就设立校籍官和置令史,来清查户籍,打击“冒籍”行为。
齐武帝继续其父政策,将那些被认为是伪造的户籍,一律退回本县改正,称为“却籍”。而本来应服役纳赋但利用造假户籍逃避的,都要继续承担赋役,称为“正籍”。
在“却籍”的过程中,检籍官的弊病又暴露出来——他们贪污作弊,导致“应却而不却,不须却而却”。一方面,应该“却籍”的家族通过行贿,不用却籍了,继续伪装世家大族;另一方面,检籍官为了完成KPI,把一些不应该“却籍”的家族拎出来凑数。
这就引起了基层矛盾。
齐武帝对此并不知情。他只见到治下百姓竟然闹事而不配合朝廷工作,遂断然下令,要求将所有阻挠却籍工作的人,通通判罚兵役,分配边境戍守。
永明三年(485年)冬,一个名叫唐寓之的却籍户,起兵叛乱了。
唐寓之祖籍富春,祖孙三代皆以看风水、择墓地为业。他自幼习武,乐于济贫救困,为乡里所爱戴。朝廷却籍政策引发民怨后,唐寓之以“抗检籍,反萧齐”为号召,聚众四百余人,在新城(今杭州富阳区新登镇)揭竿起兵,夺取官军武器,开仓库,济贫民。继而挥师直捣富阳,邻县百姓闻风响应,聚众三万余人,声势浩大,陆续攻克桐庐、钱唐、嘉兴、永兴、诸暨等地。
次年春,唐寓之在钱唐建立政权,称帝,国号吴,改元兴平,立太子,置百官。接着,派部将攻打东阳郡。东阳太守萧崇之、长山(今浙江金华)县令刘国重被杀,一时朝野震动。
齐武帝紧急调度数千禁军前往镇压,双方在钱唐交锋。唐寓之的部下无充分应战准备,又缺乏抗御骑兵经验,终于全线溃败,唐寓之亦战死。
虽然唐寓之叛乱没有持续多长时间,但朝廷的却籍政策依然受到庶族地主的激烈反对,并未随着唐寓之的失败而平息。
学会妥协,便成了齐武帝的一项修养功课。
最终,他向庶族地主妥协,宣布“却籍”无效,同意因却籍而被发配边疆的平民返归故乡。不再进行大规模人口普查,与民休息,这才保住了永明之治的成果。
史载,到齐武帝死时,“聚钱上库五亿万,斋库亦出三亿万”,朝廷已有八亿多枚铜钱储备。由于财政充裕,齐武帝一度筹划北伐,希望夺回刘宋时期被北魏占领的彭城、淮北地区,但北魏戒备严密,齐武帝没有机会出手。
▲齐、魏对峙时期的天下态势。图源:中国历史地图集
只是,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。
齐武帝费尽心力缔造的安稳局面和充裕财政,最后都被孙子萧昭业拿去买了个“历史教训”。
跟父亲萧道成一样,齐武帝也是萧家的“造人”英雄。除了萧长懋和萧子良外,他还有二十一名皇子。
作为从宗室竞争中胜出的“过来人”,齐武帝也始终相信,同室操戈的历史悲剧,绝对不会发生在萧氏子弟身上。
然而,不幸的是,太子萧长懋样样都好,唯独年寿不永。
更危急的是,永明十一年(493年)正月,萧长懋刚刚去世,北魏孝文帝就宣布南征。
尽管事后证明,北魏孝文帝宣布南征的真实用意,只是为了迁都洛阳。但远在金陵的齐武帝,当时不可能得知敌国的真正意图。
齐武帝要做的,必须是立国本,定下新的继承人,以安天下之心,防备可能出现的北魏入侵。
萧长懋去世前,萧齐宗室的重要人物,如萧嶷、萧缅等均已谢世。用时人的话说,南齐朝廷当下是“爪牙柱石之臣都尽”。
立国本,实则也是齐武帝带领萧齐王朝走出泥潭的最后的机会。
摆在他面前,有两个候选人:次子萧子良和长孙萧昭业。
两人相比,萧子良更得人心。他不仅是文化集团“竟陵八友”的发起人,更是继萧嶷之后,南齐诸王中实力最强的人物。
▲梁武帝萧衍,时为“竟陵八友”之一。图源:网络
时任中书郎的王融意图立萧子良为帝,取代皇太孙萧昭业,结果被齐武帝堂弟、西昌侯萧鸾挫败。萧子良未能如愿,一年后忧郁而终,年仅35岁。
萧子良死后,当时人说:“王融欲立子良,实安社稷,恨其不能断事,以至被杀。今苍生方涂炭,正当沥耳听之。”不幸被言中,齐武帝在继承人问题上先是犹疑不决,后是选错了人,最终将萧齐王朝推入了凄风苦雨的境地。
永明十一年(493年)七月三十日,齐武帝病逝。
临终前,他握着萧昭业的手,告诉他,五年之内朕给你安排好的辅政班子,你不要乱动。你要是担心处理政务不当,就多想想我。只要向我看齐,你做得不够好,我也不会怪你的。
死去的齐武帝不会知道,他选择的继承人,很快便将他积攒的王朝财富挥霍殆尽。随后,又被齐武帝堂弟、镇军大将军萧鸾引兵入宫弑杀,追废为郁林王。
这一切发生得太快,当萧鸾重新立萧昭业异母弟为傀儡皇帝时,离齐武帝的一周年忌日还差五天。
从此,萧齐王朝再无宁日,直至覆灭。
参考文献:
[南朝齐]萧子显:《南齐书》,中华书局,1972
[唐]李延寿:《南史》,中华书局,1975
陈明光:《六朝财政史》,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,1997
林晓光:《萧赜评传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19
汪奎:《萧赜、萧嶷之争与萧齐政局》,《许昌学院学报》,2016年第6期
张子尧:《南齐两皇子“违礼”事件之政治蕴含》,《太原师范学院学报(社会科学版)》 ,2019年第6期
李猛:《萧子良西邸“文学”集团的形成 ——从政治与职官制度的视角出发》,《学术研究》,2019年第5期